博客文选--漫谈《红楼梦》中贾宝玉的“不爱”
发表日期:2008/1/10 13:34:18 作者:无 有2479位读者读过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道出了人们梦寐以求的功名利禄之夙愿。金榜题名的诱惑曾引得多少人悬梁刺骨卧薪尝胆不屈不挠地去奋斗拼搏,然而“今古未有”“囫囵不解”的贾宝玉却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其深恶痛绝的程度确属他那个时代的“堂堂须眉”所罕见。
作为贾府的接班人贾宝玉,身上寄托着代表封建贾姓家族势力的贾政的厚望。贾政希冀他成器成才光宗耀祖,在管教他学道德文章束缚他奔仕途经济方面费尽了移山心力。然而贾宝玉是冥顽不化消极颓废,全然不思读圣贤攫爵位,整日价不是在大观园里消磨春光,就是在女儿堆中厮磨耳鬓,且一捧起《西厢》《牡丹》就如痴如醉走火入魔,一幅天生的封建叛逆相。难怪乎贾政一看见他就来气,想不通贾家沐皇恩泽三世至今何以出现这么个孽障异端。这样《红楼梦》第三十三回宝玉挨打就势在必然在所难免的了。这次挨打的表面原因似乎是宝玉与琪官关系的败露和金钏之事,实际上根本原因还是宝玉不听父训离经叛道。贾政痛恨他不求上进,断定他将来必挑不起贾家大梁,甚至发展下去说不定会“弑君杀父”,那是封建社会的卫道士贾政所绝难容忍的。
贾宝玉不爱功名,视读书仕进为“禄蠹”,称富贵荣华为“荼毒”,这和身边的环境影响大有关系。贾宝玉生活在花柳繁华之乡的贾家豪门,看惯了腐败官场的“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丑态,在他眼前已获功名官爵而身陷泥淖的不计其数。如贾珍一行“残渣浊沫”鸡鸣狗盗蝇营狗苟,贾雨村之流阿谀逢迎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贾宝玉生性本不惯这样沉重这样卑劣地活着,去承受无休无止的明枪喑箭的争斗煎熬,所以不愿步这些人的后尘,不愿“委身于经济之道”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贾宝玉不爱功名,厌恶满口说教的儒家,究其原因是由于儒家最贬低女子。儒家倡导“男尊女卑”,宣扬“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此观点最为贾宝玉所不容。贾宝玉一向认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作的骨肉”,因而见了女子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成了功名受了爵禄便要和这等浊臭逼人的男子为伍,这在贾宝玉看来是不堪想像的。在他眼里,只有女儿“极尊贵极清静”,只有同女儿们在一起才是人间乐事。且看贾宝玉被贾政打得皮开肉绽后,众女孩竟相探视慰问,于是贾宝玉顿时忘了伤痛“心中大畅”,言道“既是他们这样,我便一时死了……一生事业纵然尽东流,亦无足叹息。”尔后又向黛玉宣告:“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这真是:“生命诚可贵,仕途价亦高,若为女儿故,两者皆可抛!”当然,也不是世上所有的女子每时每刻他都觉得清爽尊贵,其前提须是心地纯净情投意合,至于容貌倒还是次要的。譬如薛宝钗,论姿色可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且行为豁达随分从时,然而这样一位在贾府中的贤淑楷模由于时不时会在贾宝玉面前劝说些仕途经济的“混帐话”,因此贾宝玉仍每每与之生分。尽管后来掉包成婚但免不了同床异梦,到头来贾宝玉还是看破红尘超凡脱俗,披着猩红大斗蓬跟着别人当和尚去了。
当然,贾宝玉不爱功名,视仕途经济为草芥粪土,绝不是在于其情趣高雅境界超世。他自身在政治上本无甚抱负,亦谈不上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红楼梦》开篇点出他只不过是“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一块顽石而已,并断言这块顽石是不堪济世补天之任的。但是作为贾府豪族中的一公子哥们,能洁身自好不追名逐利,不与浊臭之辈们同流合污,尤其是能清醒地看到封建大厦岌岌可危“忽喇喇将倾”的必然趋势,那确是极难能可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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